天津日报 2021/02/16

在初五这一天，过年有“告一段落”的意思，要进行各种收尾和总结活动，是过年的又一个小高潮。常听人们说这天有“破五”的说法，什么是“破五”呢？“破五”的“破”，有很多个版本的解释。归结起来，可以认为是“打破”的破、“破除”的破。民俗里过年的禁忌太多了，比如妇女不能随便出门，比如连垃圾都不能扔掉，不能随便做针线活儿……但是这些禁忌在初五这天都要“打破”，都要“破除”，从此后都可以做了，就是说初五是个分水岭。

出嫁女过去在初六就可以回娘家了，因为“破五”了，商铺也可以在初六就开业了，也是因为“破五”了。

也有传说“破五”和姜子牙封神有关，姜子牙的妻子背叛了他，被他封为“穷神”，人们为了避开穷神，要在正月初五这天“破了她”。所以这一天也是送穷神的日子，好多地方有送“五穷”的风俗，在天津没见过。用纸糊成妇人模样，称为“五穷娘”，这个“五穷娘”身上有个背袋，把屋里过年的秽土扫到袋子里，扔掉，再放鞭炮辟邪。“五穷娘”就是以姜子牙的妻子为原型。“五穷”指的是“智穷、学穷、文穷、命穷、交穷”等五种穷。韩愈曾有篇诙谐的《送穷文》，韩愈是河北省昌黎县人，此文是他在河南做官时写的，不知道他是受到哪里的风俗的影响。

还有人说“破五”的“破”是“破费”的“破”。这些都是一家之言，也可信，也可不信。

天津的“破五”年俗保留得比较好的是“剁小人”“捏小人嘴”。又和“吃”有关，天津在正月初五也是要吃饺子的。所谓的“剁小人”和“捏小人嘴”其实都是包饺子的过程。早早起来放了鞭炮，就开始“剁小人”，就是剁饺子馅。人们的朴素观念里，对于“小人”是最为痛恨的。谁都想和“小人”躲远远的，但是“小人”却是防不胜防、无处不在。于是怀着所有对“小人”的憎恶，用力把“小人”剁成饺子馅！在初五的清晨，去天津的大街上听听，如果耳音好而且运气好，一定能听见清脆的声音，菜刀和菜板在亲密地交谈，仔细听听，那里面融进了主人多少情感，过去的生活里，他走了多少的弯路，遇到了多少“小人”，你去听吧！

“捏小人嘴”是包饺子的最后工序。饺子馅放进饺子皮里，要捏紧，越紧越好，那个饺子皮就如同“小人”的嘴巴，让你乱说，让你胡说，让你瞎说！多说少道，打小报告，无中生有，无事生非，捕风捉影，含沙射影，无耻之极！捏紧点，以后看你还乱说！生活中很多人都受过害，但反过来说，受害者可能没有留心，也让自己的嘴巴不紧，给别人造成了伤害，要引以为戒。

正月初五这天，在天津基本上不会有人去串门。甭管是亲戚还是朋友，还是一般关系，人家那儿正在“剁小人”呢，你去了，这算怎么回事呢？一年来有过得不如意的，到了年关岁尾，有人就开始寻找自己的“小人”，猜度着“犯小人”犯的是谁。当然可能猜到，也可能是疑人偷斧，主人正满腹狐疑地把菜板剁得山响呢，这会儿工夫你来了，你就说不清楚啦！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亲戚，也一般不去串门，免得相互猜疑，有的人一定能相信你不是他的小人，但是心里也还会有些别扭。我记得我年幼时候和父亲到一位长辈家里去拜年，巧了，那天就是某年的初五。老人大为不悦，说哪天来不好，偏偏要今天来啊！她不高兴，其实我们也不痛快，入乡随俗，看来很有必要。

正是因为不串门，也反过来促成了正月初五这一天是过年的一个小高潮，关起门来自己合家欢乐。

想起很多个初五，我父亲也在家用力地剁着饺子馅，那个时候我们还小，父亲风华正茂，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，我记得他有时候会赤膊上阵，露出他小时候胳膊上打预防针的疤痕。他一边剁着菜馅肉馅，一边给我们讲很多关于他年幼时的过年往事。我记得他用两把菜刀交叉着剁肉馅，当当当，当当当，当当当！我至今也没搞清楚，响声那么大，是因为他力气本来就这么大，还是在那一天格外地用力呢？他用两把刀同时剁，是因为图快，还是因为他也痛恨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“小人”，为什么自己总是怀才不遇。 题图作者：卞家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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